杨沅从阶上走下来,绕过抱头痛哭的一家三口,从单膝跪地、高擎火把的两列士兵们中间昂然走过。
在他背后,三十六名他从潼川府带来的亲卫,次第跟了上来。
杨沅走到朱漆大门前。
看清来人竟是杨沅,时寒等人震惊不已。
“杨抚帅?这,潘泓岳……那厮呢?”
杨沅深深地望了时寒一眼:“潘泓岳已被杨某手刃,府中侍卫情知大势已去,已然归降。”
时寒听了,脸上似惊似喜,晦暗难明。
愣了一愣,他才反应过来,惊喜地道:“杨抚帅单刀降敌,英武了得。”
杨沅深深地望了他一眼,时寒骑在马上,衣甲不乱,滴血不沾,这城破的,倒是从容不迫的很。
就连簇拥在时寒身边的那些亲卫,都个个大气不喘,显然他们一路“杀”进城来,根本没有遇到过像样的抵抗。
杨沅心中的猜疑从三四分,已经上升到了八九分。
他已大概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了。
杨沅似笑非笑地道:“若非诸位将军妙计赚城,厮杀声起,太尉府中听了人心惶惶,杨某未必就能降伏潘泓岳一众亲兵。
时将军,你们真是好手段、好辛苦呀。”
时寒心中咯噔一下,总觉得杨沅一语双关,不是什么好话。
能说服“叛军”献城,顺利夺回南郑,的确是好手段,也当得起一句“好手段”。
但,不知是不是疑心生暗鬼,他总觉得杨沅话里有话。
时寒飞快地抬眼一撩,看到灯下杨沅的面孔半明时暗,似笑非笑,心中便是一惊。
他明白,他们的伎俩,大概率被这位谏议大夫给识破了。
只是匆匆一闪念,时寒便已稳定了主意。
他一偏腿,就从马上跳了下来,披挂着一身铁甲,铿铿锵锵地走到阶前,单膝跪地,向杨沅抱拳行了个军礼,沉声道:
“太尉遇刺,利中动荡,末将等彷徨不知所措。
抚帅是天子钦差,今后如何抚靖利中形势,末将等全凭抚帅吩咐,绝无二话!”
说罢,时寒脱下头盔,架在右膝上,深深地低下头去。
他一路“杀”进城来,未见丝毫气喘,此时鬓角却有汗迹隐隐沁出。
虽然他也知道,哪怕杨沅看破了一切,也拿不出半点证据,可就是本能地产生了畏惧。
刘入溪和周无翼不明白时寒为何会有如此举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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