愣了良久,适才回过神来,仿佛方才大梦一场。旋即,便对着一望无际的旷野大声狮吼一通。吼什么来着,无疑便是些诅咒人的鬼话,什么遭瘟的种、狗娘养的种、他娘跟人困觉的种、欠戳刀的种、活得不耐烦的种、瞎种、坏种、孬种等等,不一而足。当然,即便未羊母亲如此歇斯底里地吼,吼破嗓门,最多也只有近旁的野草听到,甚至对草弹琴也未可知。随后,她骂累了便一屁股儿蹲进软耙耙的湿土上,俩手洗脸一般揉搓面颊。她万没想到自己这么多年以来拼死拼活,风餐露宿,热火朝天,顾不及饱餐,顾不及休息,日复一日,年兼一年,如机器般轰鸣地运转着,嗨嗨唠唠务农半世,如今竟被人一个邪念毁于一旦。她瘫坐于地头草上,近乎欲哭无泪,憎恶世人的情愫溢于言辞。
起初她开始怨天,怨自己生不逢时,怨命苦无依无靠,怨丈夫儿子不出息、不争气,怨老天爷不长眼、不作美;接着又开始尤人,她痛恨作恶者卑劣的行径,斥责着畜生的愚昧无知,转而将其恶统统归咎于无辜的牛羊猪等牲口身上。她开始不心疼庄稼是否颗粒无收,只痛恨作恶者和他杀不死的牲口。她深知不是被羊一啃而光,便是被牛收割一空,或者作恶者用镰刀剜了喂猪吃皆有可能。因此,后来她对于家畜之类活物尤其愤懑。一撞见旁人家老牛就想扔块砖过去扰惊,让牛连人带缰绳拉着一齐疯跑,直至人畜两尸两命;一见到有羊群从她面前徐徐而过,她也恨不得投一块砖过去将其一个个砸死而后快。
她此前过分同情放羊娃和放牛人,满认为他们可怜无比,为了生活迫不得已而为之。后来,她再也不觉其艰辛可怜了;倒觉着可怜之人必有可憎之处,她认为他们一个个都是披着狼皮的羊,跟吃人贼一个模子里刻出来。
自打未羊母亲被她的麦子地伤彻心扉后,便压根儿再也没去过地里。
她靠着那点可怜的小摊子过活着。今天赚得少了,那么就勒紧裤袋少吃点;明天赚得多了,那么就松开裤袋吃饱喝足,打一两次牙祭予以犒赏。但对于未羊,她知道他就像一颗幼苗正是长身体的时候,断不能忍饥挨饿。于是,无论每天如何忙不顾暇,无论家境有多拮据;她都不惜省下钱来给他买细面面粉吃,给他按顿按时按节做好饭烧好菜;而给自己只买粗面面粉,管顿不管饱,像个叫花子一样一天天过活着。
话说未家村妇女当中吃过苦的大有人在,但吃过像未羊母亲这般苦的几乎是寥寥无几。
兴许正因为她天生苦命。自小就经历了史无前例的‘遭年景’,亲眼目睹过饿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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